记得，去年放寒假前的一个清晨，我习惯性地倒了杯水，和往常一样坐在了办公桌前。阳光努力地越过了几座楼，刚好透过窗前裸露的银杏树的缝儿，照到了我桌上盆栽的叶儿上。
【资料图】
一位走进办公室交作业的同学，忽然在我的盆栽前停了下来。他满脸欣喜地看着我说：“老师，，您的这株花真好看，我的眼睛都被它绊住了。”
还没等我回过神来，他又接着问我：“老师，冬天所有的花儿都不开放了，您这株花咋开了？它叫什么名字呀？”
这一连串的问题配上他认真的神情，可爱极了。
我说：“这是君子兰啊。”
原本以为，他在知道了花的名字后会走，可他接着又说：“这花是不是很谦虚啊？”
“为什么说它谦虚呢？”这次满脸不解的换成了我。
“因为它叫君子啊。”
我刚想笑，却又立马觉得应该肯定他的回答。“嗯，你说的对。”
“那它也不是很谦虚嘛。”
我承认，他的每一次发问都在我的预判之外，并成功地一步步勾起了我的好奇心。
“为什么说它不谦虚呢？”
“你看，冬天只有它自己开花，还开得那么美，那么艳，这哪是谦虚啊？”
在我刚要准备拿腊梅，水仙等这些开在冬季的“花仙子”们跟他解释的时候，上课铃声响了，他快速跑出办公室，我也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。
就这样，一段没有浸泡任何大道理的小交流充盈了那个短暂的清晨，它让我觉得一切变得美好了许多。我庆幸没有跟他解释哪些花是在冬天开放的，庆幸没把这段话生生嵌入一些说教和道理。但我又想了想，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他“高调做事，低调做人；大丈夫能屈能伸；彰显非凡与显摆是不同的两回事”这些道理呢？可又一想，不说也罢，何必把与一个简单灵魂的偶遇拖沓成一碗无趣的心灵鸡汤，何必拿我们的知识储备来对抗孩子的单纯与真实！而属于那个清晨所多出的一份美好，正是那个孩子给予我的，盆栽里没有，书本上没有，戒尺上更没有。
校园每年都会如期招待“冬客人”的到来，夏时郁郁葱葱的银杏树，此刻没有了绿叶的包裹，尽显出窈窕骨感的身姿。你会想起很多诸如“冷寂”“凄寒”等专属冬天的词汇。我深深觉得这些词汇是绝不会出现在校园里的。孩子们清脆的读书声和无邪的欢笑声，是可以施加于我心灵来足够与严寒抵抗的。其实，无论是晴天，雨天，寒风，飞雪…走下楼梯，或是打开窗户，听听校园里孩子们的声音，顿觉精神爽朗。我的耳朵可以称之为最敏感最厉害的武器。我往往会在喧闹里听到寂静，又在寂静里听出生气来。“1、2、3木头人”的课上游戏时，学生们以各种奇形怪状的姿势定格，限时三分钟的游戏规则里，安静的足以让人感觉不适，但我能清晰地听到他们少年的心脏跳动的声音，和着他们脸上古怪的笑模样，我听到了朝气的喷薄，简单的快乐。阅读课上，在他们标准且饱有情感的普通话里，我听到了一个个无声而又坚定的理想与信念。他们是在与课本对话，更是在与未来的美好生活，未来更好的自己对话！
我们教师应欣然接受学生们的错误和缺点。他们在与困难抗衡时的决心，有时远高于我们对于他的期望。这是我班里一个叫郭奇的学生教给我的。郭奇的口齿不是太清晰，每次在课上起来读书时，都会引起其他同学们的笑声，可他都会坚持认真地读完要求的段落，我觉察到他每次读错字音之后的一跺脚，也时常发现每次他读完之后的大汗淋漓。为此，我把他叫到办公室，可还没等我开口，他就满脸笃定地跟我说：“老师，没关系，我不怕他们笑，您以后还叫我站起来读就行！”我还需要说什么，还需要做什么？对，我只需要继续叫他的名字让他读。“好小子，有冲劲儿，老师对你有信心。”看着他离开办公室的身影，我分明看到了一个少年的倔强与不服输，分明看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对未来的热与爱。我原本想拿自己口齿不清的童年与他分享，却没想到瞬间被治愈的是我。我低估了孩子的可能性，更低估了孩子承受嘲笑与挫折的能力，还有什么能够打败一个自信自强的孩子？我又在一个闲暇的课间邂逅了另一个优秀可爱的灵魂。
“李驰，你脸咋那么黑，都皲皮了。”“老师，我没洗脸，我这成绩，赶上其他人估计得段时间，想想眼下，就先从节约用水来回报社会吧。”“你小子……哈哈。”我又没憋住，笑出了声来。
“张言，你作业呢？”“老师，被我家狗用嘴给撕了。我又抢不过它，上次它咬我的那一口，现在第五针还没打完呢。”你再看看他，此时哭得那叫一个委屈，无奈。想着他妈妈昨天刚在朋友圈发的寻狗启事，再看看眼前这位大神的超一流表演，我又得让笑给憋出内伤来。
我慢慢爱听他们的声音，即使没有合理成分的诡辩；又慢慢变得喜欢和他们聊天，即使谈天内容没有任何道理可言；甚至期待他们为不写作业而“匠心独运”编造的一个个精彩故事。我就爱看他们一张张少年的脸，即使是在课堂偶尔托着下巴，不做表情的睡眼惺忪，亦或是李驰类的“节水份子”。每个孩子的声音和眼里都有我们成年人追寻快乐的真谛在。读懂了小孩儿，也就读懂了快乐，进而便可对付繁杂冗长的日子。我们施与孩子精神摆渡，他们有时又在我们迷茫时摆渡了我们。
我喜欢看天空上的白云，也时常愿意做一片洁白的云，每当有风有鸟又或是另一片云朵经过我身边时，都会带走一份属于我的白，却不知我也曾经经过一片美丽的云。我也经常会在一棵茂盛的大树前驻足，绿色的枝干往往伸向周围的小树丛里，小树们也顿时显示了生机，而大树有了小树的围衬，又不用为逐年加增的年轮而担心、懊恼。多么蓬勃而又充满希望的有机整体。“教育的本质就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，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，一个灵魂召唤另一个灵魂”。是啊，教师在塑造每一个孩子灵魂的同时，又完成了自我灵魂的重塑。
有时候，我甚至觉得不必过多的说些什么，只是安静地倾听学生，就会胜过一节40分钟的课堂。有时，我觉得不必着急地给予他们什么，在孩子对着我喊“老师好”的时候，有意地回应他们一个温馨的微笑，就胜过一堂有关“爱”的主题班会。有时，我甚至觉得大可不必让自己太过聪明，在他们试着跟你扯谎时，故意掉入陷阱，上一回当，从而获得可以在另一个思维空间里邂逅有趣灵魂的能力，也是很不错的体验。
有时候，趁着孩子们的读书声，我也在校园里极普通的一棵树旁放声歌唱，我把歌声留在土壤里，留在阳光里，留在每一滴雨露中，留在每一朵含苞的花里。
作者简介：刘猛，笔名刘君则，菏泽市牡丹区诗词学会会员，牡丹小学教师。作品散见于《齐鲁文学》《当代诗歌地理》《华中文学》《齐鲁晚报》《菏泽广播电视报》《学习强国平台》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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